他想,眼前的情况真是很糟糕,简直糟糕到了极点。
放眼望去,眼前的整片森林都笼罩在迷雾之中,让人的视线也模糊不清,夜色早已袭上了头顶的这片天空,而他此刻面临着一个困境,也就是他迷路了,在这荒无人烟的森林里。
已经好久没有进食了,空腹感包围着他,喉咙也觉得有些干渴,然而,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,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才好,难道说又要露宿野外了吗?前不久刚下过一场雨,路面还有些潮湿,再加上夜晚还要防范野兽或虫子的侵袭,想到这里,他又觉得心里多了一层寒意。
但是,命运总是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前来眷顾你,这句话说的一点也没错,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也是如此。正在他已经对眼前的境地感到绝望的时候,突然看见远方的山丘上传来了亮光,由远及近,那是——
“马车!”
马车在林中小道上穿行,迎着夜里的寒风,将那些如同鬼魅一般张牙舞爪的树影甩在身后。这是一个篷车商队,他们载着新得到的皮草等商品赶着去目的地贩卖。
坐在前排驾驶台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,应该是新来的学徒吧,他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,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,想来这是他第一次跟着师傅们出门做生意吧,想着以后就能够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商人,他不禁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。
另一面,篷车车厢里,在燃烧着的油灯的微弱的亮光中,几名成年商人正在一边饮着麦酒,一边高谈阔论着一些感兴趣的话题。
“喂,我说,你以前真的来过王都吗?”
“嗯,想来那是至今两年多前的事了。”长着胡子的中年壮汉一边大口饮了一口麦酒,一边回忆说。
其他人纷纷露出“还不快给我们讲讲”的表情,壮汉一边用衣袖擦了擦沾在嘴角的酒渍,一边接着说道:“那个时候啊,我也是来王都做生意,当然了,是第一次来啦。不过啊,我还算蛮幸运的嘛。”
“哦,怎么说呢?难道是有城里的小姑娘看上你了?”
说这话的人一说完,其余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。连他自己也为自己的幽默逗笑了。壮汉也开怀大笑:“你这家伙啊,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,我现在也不会和你们这帮男人在这里一起喝酒了嘛。”
他又灌了一口酒进嘴里,以目光扫视众人后开口说道:“之所以说幸运呐,是因为那个时候正好赶上了一年一度的大游行呢。”
“真的吗?”听众中马上就有人回应他,“那场面一定很热闹吧?”
“嗯,你知道吗?”另外有不明所以的人问道。
“当然了,那可是王都里最盛大的活动,听说国王陛下也会出面呢。”
“没错,那场面我至今仍然忘不了呢,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吧。”
他抬起头,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下午,站在街道尽头,看着整条街上张灯结彩,人声鼎沸,简直热闹极了。
“那你见到国王陛下了吗,那可是多么荣幸的事啊。”
“当然见到了,虽然只能在远远的地方观看,前面全都挤满了人呢,大伙儿都为了一睹国王陛下的尊荣。好像面临着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一样,当然也是啦,没什么比这更让人兴奋的啦。”
“国王陛下是什么样子呢,和画像上比起来。”
“嗯,怎么说呢?”壮汉低头做思考状,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合适的话语,“对了,这么说吧,如果你见到了国王陛下后,会有种想把画师给揍一顿的冲动。”
“是吗?”
“国王陛下本人可比画像上威风多了,整个人简直像是包围在光芒之中。那个......书上不是这么形容的吗‘芭拉蒂之光’。没错,没有比这更贴切的了。”
“你这家伙,还真走运呢。”
“就是啊,我都还是第一次来呢。”
“如果某一天我也能够亲眼看见国王陛下的话,那真是太好了。”
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自己的言论,整个车厢里充满了热闹欢快的气氛,被丢到外面独自驾驶马车的少年已经被他们遗忘了。
“哎。”少年小声的叹了一口气,将视线移到前方的道路上,说实话,他现在可没有那些大人们那样惬意,还是说正相反,他感到心里有股寒意在作祟,原因他自己很清楚,因为眼前的这片森林。
百慕达森林,是通往王都的必经之路,它还有另一个名字,是“迷雾之森”。这里不知为何常年笼罩着浓雾,地势结构复杂,如同一座巨大的迷宫,而这里的树也是长得躯干扭曲,高大诡异。据说初次来到这里的人如果没人引路的话,很容易就会迷路。少年以前甚至听说过有旅人在这片森林里迷了路,没几天就被饿死了,以后有人从这里经过时,常会看到在林子里飘荡的旅人的鬼魂,这让少年感到后背一阵发麻。
“鬼魂什么的,是不存在的吧。呵呵......”
他勉强的安慰自己。不过还好,他们现在还没有迷路的迹象,他的师父们有的走过这片森林两三次了,看起来还是很靠得住的样子。
“不过,万一真的出现了怎么办?”
他摇了摇头,使劲想要将这种想法从头脑中赶出去。现在更要命的是,前方要经过一片墓地,这让少年原本就胆小的心更加担惊受怕起来。
“伟大的神啊,在您的光辉下,所有的黑暗将无所遁形......”
他在心里默默的念诵起在教堂里听过的零零碎碎的片段,想要以此给自己壮壮胆子。手不停的驾着马车驶过去。
这是一片坟墓,其实也就是野外的无名葬所,里面随意的立着数十座十字碑,上面的碑文早已被日晒雨淋而看不清楚了,乌鸦在上面栖息,凄厉的鸣叫着。
马车从墓地前缓缓地经过的时候,只能够听见马蹄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。终于驶过了墓地,少年也松了一口气,只见此时,一个黑影突然从夜色中闪现,横在马车前方十几步的地方。
“啊!”少年一声惊叫,猛然拉了一下手中的缰绳,马儿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大声嘶叫起来。
“拉夫,怎么了?”长着胡子的壮汉从车厢里探出身,问道:“发生什么事了。”
“鬼......鬼魂出现了。”被叫做“拉夫”的少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,面色惨白的说道。
“哪里有什么鬼魂啊......嗯?”壮汉也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那个黑影,难道是埋伏在这条小路上的盗贼吗,他首先意识到,不过对方只有一个人,所以不太像。
他举起手中的油灯,提到前面来,勉强看清了对方的样子,那是个男青年,中等身材,穿着普通的短罩衫,棕发,正一脸不好意思的笑着。于是,他试图向对方搭话:“喂,你是谁?想干什么?”
男青年依旧是笑着挠着头发:“真是不好意思,看来我好像吓到他了呢。”
少年这才看清楚,对方是人。同时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脸红。
“抱歉打扰你们的行程了,我的名字是克利斯托贝尔·兰洛,是个旅行者,目前很遗憾的在这里迷了路,请问可以向你们寻求帮助吗?”男青年的语气很柔缓,又用了一些礼貌用语,这让壮汉稍微放下了戒备,“你想让我怎样帮你?”
男青年走到马车跟前,从腰间掏出一张地图,用手指着上面的一个地方说: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,去这里的话要怎么走?”
壮汉看了一眼递过来的地图:“原来你是要去王都啊。”
“是的,请告诉我,真是十分感谢。”
“这倒是没问题,我们也正好要去那里呢,不过你是为了什么要去王都,可以告诉我吗?”
“理由的话,也并没有特定的啦,我只是在四处旅行而已,而且离这里最近的城市的话,就是哪儿了。”
“嗯,没问题,我们可以载你一程。”壮汉将地图卷起来还给他,说道。
“真的吗,那真是不胜感激啊。”男青年一边说着感谢的话语,一边用看见了救星的眼神看着他,似乎眼睛里都要放出光来。
终于得救了啊,正这样想着。
“不过嘛......”
“嗯?”
“我看你这地图都要坏了,对你接下去的旅行说不定会有影响啊,当然了,如果你真的是个旅行者的话。”
“是吗,我怎么不觉......”
“不过不用担心,你看,我这里还有几卷崭新的羊皮地图,芭拉蒂王国境内的路线全都有,怎么样,要不要来一张?”
男青年一脸“您的好意我接受了的样子”,摆出一副勉强的笑脸:“那个......我可以不要么?”
壮汉也跟着笑了起来:“当然可以啊,没人会强迫你买的,对不对?不过,我们的商队搭载了太多的货物了,而且我们又忙着赶路,所以就不能管你的事了,真是对不起啊。”
“我知道了,请卖给我一张吧,拜托了!”
“这就对了嘛,十个铜币,很便宜的嘛。”
男青年一副好像被人宰了两块肉一样的表情解开腰间的钱袋,从里面摸出十枚钱币交给对方,这个时候,他的心里一定是在狠狠的咒骂这个奸商吧。
“好了,上车吧。”
“麻烦你们了。”他说的有气无力的,因为刚才钱包已经很悲惨的见底了。
男青年坐进车厢后,壮汉向驾驶台上的少年使了个眼色,随后也坐了进去。那意思是“看到没有,做生意的机会随处都有。”
少年无声的叹了口气,再次拉起了手中的缰绳,“呜。”随着马儿的嘶鸣声,载着一行人的马车开始前行,划开夜晚的浓雾,向着即将迎来黎明的王都方向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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